-273°C 荒唐言: 隨行隨筆265把書堪過日之若問浮生事無心即是謀～坐困愁城第102日

隨筆二三事～
今日友人問我一些關於以後～譬如回台灣後想做什麼或有什麼計畫⋯ 等等。
緩步至陽台，望著突至的急雨耳邊是驟水淅淅，不覺吟闕「若問浮生事，無心即是謀」，隨即淡然一笑～

「天涯身尚寄，何日向東州。
一夜霜欺鬢，連朝雨送愁。
夢多吟作祟，閒極懶為讎。
若問浮生事，無心即是謀。」
～丙辰季夏雨中。釋斯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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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三十二載
達那·晉美桑布人生經歷

//7.在監獄中開展絕食活動

問：聽說老師在獄中展開過絕食活動，請簡要地談談這方面的情況。

答：我在獄中進行過一次絕食活動。有關這件事情曾刊登在《西藏時報》（2007年8月10日第385期）。文中報導平措汪杰先生在獄中絕食情況及關於我當時絕食情況的描述：“西藏達那晉美桑布等前政治犯曾在扎基監獄進行絕食活動，這些都是我們應該了解的 ……”等，由於這則新聞內容使我不得不回顧那段經歷。那次的絕食活動是，1987年8月，我的住所安排在炊事班，平常炊事員都要早起爬身，到伙房去燒茶煮飯。某天早晨，我想他們就要起床了，這樣我自己也睡不著，於是起身端坐在床上消磨時間。不一會兒，一名獄警開門進來發現我端坐在那裡，問我：你為什麼要坐在那裡？我對他說，他們起床出門後，我也睡不著，就這樣坐在床上。 “你胡說，這明明是搞迷信活動……” 那位獄警責罵我一頓後就出去了。

早飯後，獄警又對我說：“你在那裡念經搞迷信活動。要老實承認，到底念了什麼經？” 當時，我問他，囚犯睡覺醒來的權利都沒有嗎？他們起床時我也醒了，繼續躺著背部痛，有時我到院子裡散步，當時獄警看到我也沒說什麼。所謂共產黨平常不也是講“人權”嗎？現在，為什麼我睡覺和醒來的權力都沒有？本來，所謂這個共產黨，大家都認為要驅逐出西藏；我看，還是有必要，就這樣，大聲跟他們吵。

正在爭吵時，監獄負責人部劍科（譯音），他的真名不太清楚，平時我們對他叫“台西”（“台西”是藏語，意思是廚房抹布。平常此人穿一身難看的衣服，因此，因犯給他取名叫“台西”），“台西”前來對我說：“你在胡鬧，作為因犯不應該這樣，你要講出原因來。我當場給他重複上述我講過的那些話。他氣急敗壞地對我說：“你要造反了，我看，你不要住在炊事班。” 說著就離去。

中午還沒有開飯，“台西”帶著一名獄警又來找我算賬。他們讓我趴在床上，然後開始毒打，口中還不停地說：“你有本事就使出來吧…” 最後，“台西”下令：“停止修理！把他關進禁閉室。 “ 當時，還沒有專用禁閉室，門衛值班室旁邊有一間小房子，我被關進那間房子後，派了兩名獄警，一名是索南旺堆，另一名是次旦多吉。他對獄警說：“他在上廁所時，或者在監獄裡會胡鬧，還會搞迷信活動，你們要嚴加看管他。” 我對他們說，這樣還不如死了，我要絕食抗議。

從8月7日，我開始絕食抗議，每天不吃飯只睡覺。當時，我的決定是就算會死也要絕食十天，試試看十天不吃飯會不會餓死，這十天，即不吃飯，也不喝一滴水。可是，有一天，兩個看守獄警不忍心我這樣餓死，於是拿出一罐水果罐頭，次旦多吉死死抓住我的手，索南旺堆用一隻手夾住我的面，另一隻手向我的口中灌果汁。果汁一到口中我就用咽喉裡的氣“呵”的一聲吐出來。那天，就這麼折騰：除了一滴果汁可能被灌進肚子裡，十天來什麼也沒吃沒喝。絕食期間管教幹部前來勸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就開始責罵我。我一句話也沒說，躺在那裡沒理會他。最後，他對我說：“你這樣餓死，活該！我們不管你了。“ 說完就走了。

一會兒，他帶著兩名女醫生又來了，那兩名醫生把管子插在我的鼻孔內，試圖灌稀粥。但那管子不夠長，沒有到達食管內，我又吐了出來。兩名女醫生頓時手忙腳亂，兩手還不停發抖。

當時，那位科長對我說：“你真的需要這樣做嗎？你還是這樣，死了活該。好，別管他，這樣的壞蛋死一兩個，沒什麼了不起的。 ” 那時候，上廁所就要人背著，否則沒有辦法動。因沒吃沒喝，小便只有一兩滴。就這樣，十天過去，人還是沒死。

從前，我在桑耶監獄時，一位漢族囚犯對我說過，絕食時一滴水也不能喝，這樣，就不會有餓的感覺，一旦喝了水就要撒尿，同時就感到飢餓難忍。這次我親身經歷，而那位漢族囚犯說的沒錯，不喝水就不會感到餓，但口渴難忍。十天后，我就對那兩位看守說，從今天開始我要吃飯了。那時，監獄裡有一位名叫康巴總統的藏人囚犯（此人因鼻子大，像美國總統，大家就稱他“康巴總統”），他平常都來照顧我。我在絕食期間，他每天都到我那裡忐忑不安地問兩名獄警，“他死了嗎？” 康巴總統的老家是康區，離我們那兒路程太遠，家人一年只來探望他一次。他的家人每次都帶來很多乾肉，乾酪，糌粑，酥油等。我通過獄警跟他要了點糌粑吃。他給了好多糌粑，酥油，乾肉等。中午監獄提供因犯清茶，我在清茶內加了些酥油後，做成酥油茶喝。康巴總統捎話給獄警，叫我不要吃太多，吃多了有危險。

2001年某一天，監獄管教讓我們去看電視新聞，我對教管說，我不喜歡看電視，平時也不看，看電視頭痛。他們卻不管這些，抓著我的手臂拉著我走。到了娛樂室我還是沒有看，躺下來休息息。管教有對我說：“美帝國主義遭受損失，你在這裡致哀是不是？” 並下令今天必須要看電視。所謂新聞是有關美國發生“ 9.11恐怖襲擊事件” 一事。我對他們說，我看不到，電視裡的畫面我看不清楚，說著還是躺在那裡沒動。管教讓其他囚犯扶我起來看電視，並對我說：“看看！分裂主義的靠山美帝怎麼啦？現在看看！”

後來，我又在一兩天內沒吃飯，當時生了病。監獄醫生檢查完後，說要送我去武警醫院治療，否則會有生命危險。這樣，我就被送到色拉寺附近的武警醫院。那是一所規模大，設備良好的醫院。醫生從我的鼻孔插管，把高營養藥物和麵粥輸入我的胃裡。胃裡面熱乎乎的，那裡的醫生都是軍人，態度很不錯。當輸管拔出時，五臟六腑好像也被掏出來一樣難受。第二天，醫生問我：“以後吃不吃飯？” 我同答，吃。當時我認為，他們不讓我死，這樣做也是自己折磨自己。事實上，如果這些人對他人多關心一點就好，但有些人卻因沒有得到關心而死。 //

一些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荒誕！

8.監獄狀況和生活感受

問：以上老師在獄中的遭遇已經講完，下面要請教的問題是，在獄中餓死，冬夏衣服不夠用等問題在所難免，這方面，老師有哪些親身經歷？

答：1959年之前，西藏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上千名囚犯被關的情況，更不用說妥善管理囚犯的經驗。中共也同樣沒有經驗和能力管理如此多的因犯，這正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從而導致成千上萬的囚犯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遭遇巨大困難。另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共在政治和經濟方面與蘇共鬧矛盾，更是雪上加霜。不用說那些囚犯，甚至無能解決自己民眾的衣食住行問題。

在這樣的狀況下，一切必須聽從幾個黨的領導人指揮，出現失誤和嚴重惡果在所難免。 1965年至1968年間，本人在桑耶監獄時，每天早上是清茶和糌粑，中午是兩個慢頭加水煮蔬菜，晚上又是清茶加糌粑。夏天穿的只是單衣單褲，冬天每三年發一件棉衣褲，裡面沒有任何內衣。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每天還要按照計劃完成出工任務，許多年老的囚犯因體力撐不住而死亡。比如，在我旁邊一位名叫阿波尊珠的五十六歲老人，晚上上廁所回來後，躺在床上發了幾聲粗氣後再也說不出話了。我趕忙叫班長去報告獄警和我們班的相關人員，卻沒人理睬。向其他班報告，因是深夜也沒有人前來理會。第二天早晨送往醫院時，人已半死不活，幾天后阿波尊珠就死了。當時生活那麼艱苦，再加上強迫參加勞動導致這樣的結果。

我本人因條件艱苦，還要參與繁重體力勞動，早上發下來的糌粑早已吃光，到了晚上只剩下水煮的蔬菜，所以常常悶悶不樂，弔喪著臉，我們的班長洛珠發現這樣的情況後，把他的糌粑袋子投到我面前說：“晉桑！吃糌粑。“ 讓我很感動。生活非常艱苦，連喝點開水都很難辦到，服藥用的開水要到伙房去要。一年冬夏各發一雙鞋，鞋底磨爛了到外面垃圾堆裡找舊軍鞋，然後兩個鞋底重疊起來穿。

過去囚犯的生活極端艱苦，現在講這些經歷別人很難相信，有時候被認為是吹牛。無可厚非，現在物質進步。後來，1973年，周恩來總理下令，文革期間全國各大監獄虐待囚犯的情況很嚴重。從現在開始不能虐待囚犯，並要監獄主管為過去的錯誤行為賠禮道歉。

從此，監獄每月向囚犯發放五元零用錢，作為購買牙膏，香皂之類日用品。也開始對因犯提供大米，麵粉，清油等，生活稍微有了改善。 1976年，毛澤東死後鄧小平逐步掌權，中國開始搞“對內改革，對從開放” 政策，同時，監獄裡囚犯的衣食住行各方面也不斷地提升，之後進獄的囚犯幾乎已經完全脫離餓死的危機，每頓飯都可以帶到各自住所裡吃。在穿衣方面，監獄每年都會發放囚衣，另外也允許接受家屬帶來的衣服。新到來的囚犯們看不到老囚犯所講故事裡的那些事物，認為那是以黨中央為主的各省，自治區，以及縣級部門的政策在逐步發生變化的結果。正是所謂的“諸行無常”啊！

如今，對囚犯的管理方面卻比從前更嚴酷，使用現代化監控設備，囚犯根本沒有活動空間。比如，看看拉薩市的管理方式，大家就可以清楚明白，監獄裡的狀況於是可想而知。正是所謂“瞎子看來也是三界”，人盡皆知。

9.監獄中遭受什麼樣的虐待

問：老師您個人在獄中遭受了什麼樣的特別虐待？

答：我在獄中遭到特別虐待方面，如同上述，所有囚犯都遭遇虐待，尤其本人遭受額外的虐待，這裡有必要再作補充。對囚犯的人道管理，共產黨為了同外界宣揚，曾發表一本白皮書，其中宣揚囚犯享有宗教信仰自由；享有文化娛樂自由；享有醫療保健等等。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實踐，1973年，本人因白內障兩眼先後失明，往碗裡倒茶時，還需需要使用手指來掌握。本人住所的門上掛條白布，要不很難找到自己的住所。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與其他囚犯一起參加繁重的勞動，如，搬石頭，背泥漿等。完全違背人道精神，監獄裡的那些管教人員根本不知道白皮書內容。當時，前去拜託阿旺政委，我罹患白內障，紅色的東西和路面都看不清，請不要安排我出工。過了幾天之後，阿旺政委對我說：“我去找了醫生，還是沒有辦法。你的白內障還不到動手術階段。你可以去做翻曬土胚的工作。“

後來，我出工時因無法看清路面摔倒，當時因犯們排隊正好走過來，看到這一幕，大家都很緊張。最後班長把這個情況向獄警報告，於是從第二天起就不需要再參加勞動。可是，白內障一直沒能動手術，直到1980年服刑期滿後，我被安排在聶塘磚瓦廠工作。1981年底，在親戚貢桑和妹妹貝曲的幫助下，我的左眼進行一次簡單的手術，右眼還不到動手術期。1983年，再次被捕入獄，一直到2002年都被關在監獄裡，我的右眼再也不能手術了，證明監獄裡沒有人權。所謂白皮書也是欺騙世人的一種工具，是空洞的令人作惡的宣傳品。

10.在扎基監獄中四犯展開抗議活動

問：據說，1998年，扎基監獄內囚犯展開抗議活動，警方在鎮壓囚犯時發生死傷事件，該事件對社會震撼很大。因此，請老師談談您對此事的了解和親身經歷。

答：當時我聽到，據說這所監獄要打造成全國第一流的現代化監獄，首座愛國模範監獄。在監獄廣場上舉行升國旗活動，要求囚犯們要唱國歌時，不能喧嘩，挺直站立，強調良好的外表形象。

5月1日這一天，監獄召集所有刑事犯，並從第八隊政治犯中抽出60人，一起舉行升旗儀式。正在這時，囚犯噶瑪達瓦和噶瑪索南二人，手持橫幅標語跑到講台上高喊口號，獄警馬上一擁而上，毆打他們。其他囚犯看到這種情景後，齊聲高喊口號，展開抗議活動。

當時，獄警和其他部隊聯合在一起共同對付所有囚犯，尤其對第三隊女性囚犯的鎮壓更為嚴厲，獄警抓住尼僧的頭髮，全身挨著地面拖拉；還用拳頭猛擊乳房，導致昏迷倒地等。頓時哭聲，叫喊聲，怒喝聲連成一片。這些聲音連在本人住所都能聽見。藏人獄警和漢人獄警之間也產生民族矛盾，別說建立模範監獄，反而出現重大問題。

後來，在5月4日，再次舉行升旗儀式。下午四點左右，第八隊囚犯康美寺僧人洛桑曲培自告奮勇舉行抗議活動，最後還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自殺。囚犯堅參曲培為主的幾個人抬著死者的屍體到隊長那裡評理時，二話不說，就被毒打一頓。又導致第八隊所有政治犯揭竿而起，緊接著第九隊政治犯們也集體起哄上陣，獄警慌亂地朝向人群開槍，哲蚌寺僧人阿旺松熱中彈倒地，澎波新寺僧人阿旺多吉頭部中彈，送往醫院時頭頂如同嬰兒腦內門，突突跳動著。此時，我們都返回廣場坐下來，我起身準備講述理由時，監獄長劉寶堅（音譯）對著我的胸部打了一拳，我幾乎跌坐在地。這時，噶蔡寺僧人索南次仁對監獄長說：不要毆打老人，你想打人就打我吧。 ” 說著站起身來，同時，澎波林堂寺僧人達瓦隨手抓起一把沙石投向監獄長。眾人又要起哄時，獄警巴桑扁頭等猛撲向甘丹寺次仁彭措，達瓦等僧人，一邊毒打一邊把他們拖到外面，讓其他囚犯都回到各自住所。

當天晚上，獄警邊巴中隊長（綽號叫“木亞包羅”）一行前來查看各房間時，再次毆打囚犯。查到我的住所時，毆打哲蚌寺阿旺普雄和甲瑪圖丹益西後，又把他們拖到外面去。中隊長邊巴對我說：“若你不老實，我就斃了你。 “ 說著用手槍槍口猛敲我的額頭，額頭流了好多血。

第二天（5月5日）開始，住所房間全遭到鎖門，進行嚴格管控，然後，又逐一對因犯嚴厲審訊。我所在的第九隊中，次仁彭措和彭措旺秋是第一個受審訊的囚犯，再下來是甘丹寺洛桑旺秋和克珠。這兩位僧人在受審時被毒打致死。那次，遭受嚴重毆打的囚犯曲水覺丹，覺丹被關押在緊閉室時親眼看到甘丹寺洛桑旺秋和克珠半死不活被拖進緊閉室門口，醫生吳錦【譯音）看到那兩名囚犯便急忙說：“哎呀！完了完」。 ” 然後，兩具屍體被拖到外面去了。

發生此事的原因可能是，1997年在印度首都新德里，西藏青年會舉行絕食抗議活動。為了表達境內外藏人相濡以沫，榮辱與共，便發生了這次監獄的抗議事件。最了解此事的人也許是第九隊已故囚犯次仁彭措和彭措旺秋二人。看來，監獄管教人員也有這樣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