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二三事~
坐困愁城第99日日烏西斜時,雨過天晴了,也迎來了一道絢爛的雙彩虹橫跨天際,不禁緩緩吟出一闕「晚虹斜日塞天昏,一半山川帶雨痕。」是那遠處一半山川帶上雨水洗滌後,水汽迷蒙的痕跡,雨水漫流在青草蔓蔓處,這山嶺、小路間愈顯青蒼明朗。
「晚虹斜日塞天昏,一半山川帶雨痕。
新水亂侵青草路,殘煙猶傍綠楊村。
胡人羊馬休南牧,漢將旌旗在北門。
行子喜聞無戰伐,閒看游騎獵秋原。」
~塞路初晴。雍陶
新水亂侵青草路,殘煙猶傍綠楊村。
胡人羊馬休南牧,漢將旌旗在北門。
行子喜聞無戰伐,閒看游騎獵秋原。」
~塞路初晴。雍陶
這是一首迥然而異邊塞詩,其勾勒出邊塞雨後新晴的明麗清爽,呈現的是一派塞外風光的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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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三十二載
達那·晉美桑布人生經歷
達那·晉美桑布人生經歷
//學生當中除了他們的母親之外,能見到有父親的學生卻寥寥無幾。 同樣,在街上人行中,絕大多數是女人,男人寥若晨星,出家眾是完全消失。 這種異常現像給人的感覺是失落的。//
6. 1959年前後的真實情況
問:1959年動盪時期,老師住在哪裡?請談談有關這方面的情況。
答:1959年我就在拉薩,那時期,本人因腎臟病臥病在床。我的家就在察珠仁波切府邸和拉薩色新小學附近。藏歷二月十日早晨五點半開始就听到炮聲,炮聲和槍聲接二連三響了起來。當時 ,在院子外面聽到人們:“唉呀! 不好啦,開砲啦,爆發戰爭了……” 的倉皇聲。母親對我說:“兒子躺著,媽到外面去瞧一瞧就回來,不用怕,我們這裡比較安靜。 ” 早上八九點左右猛烈的砲聲開始了,我家房屋朝西有一扇窗,母親從那扇窗向外望去,看見藥王山(拉薩布達拉宮西南一小山名,西藏四大名山之一,譯者註)被大砲轟得漫天灰塵。 母親又把我扶到那床前,只看見噴發的火煙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我轉身重新躺回床上,母親又從那窗口向外望去說:“藥王山被炮火摧毀了……” ,藥王山被炮轟後開始向布達拉宮開砲。 母親流著淚著繼續對我說:“如果布達拉宮也像藥王山那樣被毀了,可怎麼辦呢……”,她非常擔心布達拉宮毀壞。 正在這時,布達拉宮被炮轟的漫天飄著深紅色灰塵。 出現深紅色灰塵的原因是,粉刷在布達拉宮外牆多年沈積的深紅色染料被炮火擊中後出現的現象。 一會兒,我再去觀望後發現,深紅色的火煙大部分消失了,但仍然還有一些灰塵。 此後,又開始開砲向布達拉宮白宮開砲,空中又升起白色的煙灰。 三百年粉刷在其牆壁上的堊土沉積的非常厚,這樣一開砲白色的灰塵就升向空中。 然而,布達拉宮依然屹立不搖。
以前是玉妥家族的那棟房子,後來強佔用來黨委辦公室,這棟樓房外面還築有防禦設備,看來中共有充分準備。 十一日沒有任何動靜。 十二日下午兩點左右又響起機關槍的聲音,十分鐘後,學校門口好像出現軍人,並開始砸學校門窗。 不一會兒,我家窗戶上也有了彈痕,母親急忙跑過來用她的身體保護我。 如果那天是死期到來,我和母親就可能會死在一起了。 開了好多槍,後來發現院子裡滿地都是彈筒,門口很多人叫喊著:“快死了,給我水喝…” 等叫聲,會兒又安靜下來。
這樣,樓上的人都跑到樓下來住。 當時,門外來了很多軍人,他們用漢語叫喊:“開門,開門”。 母親認為,門打開比較好,要不他們開砲,裡面的人肯定會慘遭死傷。 門剛打開,外面用漢語叫喊:“裡面的人全部出來,否則就要開槍。” 說著架起機關槍做好開槍準備。 當時,我的朋友發現,外邊那些軍人搭起人梯翻牆進到民房內。 我們家的房頂和院子裡都站滿軍人,一邊搜索一邊叫喊:“把槍繳出來!”和我們一起躲藏的察珠仁波切兒子曾經到內地學習,他懂漢語。 幸好,為我們作翻譯。 我們出去,若不出去他們會開槍的。 我們走出來後看到像是軍官的人手中握著手槍,對其他軍人發號施令說:“進去搜查武器!” 我們那個院子裡別說槍支,甚至一把刀都沒有。
後來,我們居住的民房附近站滿了軍人,他們挨家挨戶搜查武器。 沒有打開的門被砸爛,去開門的人有的也被開槍打死。 槍聲持續近一個小時,當時抵抗中共軍隊的主要人員是仲科桑蘇先生,那天他手中有一挺機關槍,便進攻原玉妥住宅防禦區,開了很多槍。 後來退守玉妥住宅防禦區北部時受傷,然後在附近的居民家中躲藏幾天,最後不幸被捕,關押在中共牢裡十二年。 出獄後,在西藏自治區政協安排工作,現在仲科桑蘇可能已經去世。
戰鬥結束後,我們院子裡的所有人,男女分開後各自集中在一起。 當時男性有六名,分別是,本人,薩希拉,次旦,旺扎,邊巴,以及察珠仁波切兒子仁欽。 我們排好隊後兩個軍人站在隊列前後帶我們到玉妥家院內,一會兒來了一名軍官對我們說:“你們干了些什麼?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一邊說一邊搜身。 我們當中的薩希拉身穿緞子藏服,挽著髮髻。 那名軍官間他說:“你是不是那個第二代本?” 最後,我們全被帶到拉薩司令部,從會議廳經過一條暗道,來到一處地下室,地下室內可能有積水,地面 上都覆蓋著板子,再經過一條暗道,偶爾有點燈光之外裡頭相當黑暗。 一會兒,就到了軍區司令部。 從譚冠三司令員的住所門外經過一座廣場時,聽見拉薩街頭還是不斷傳出槍聲,有時子彈從遠處飛到我們所在的廣場上。 經過廣場時,發現中共軍隊在那裡修築戰壕,上頭使用木材覆蓋,修得很堅固。 看來他們是怕外國飛機轟炸,才修建這些戰壕,其實對抗他們的只是藏人,而藏人除了那幾支步槍外,甚至連座像樣的大砲都沒有。 但是,他們還是準備很充分。
然後把我們帶到察榮府,在那裡待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問我們說:“你們中間有沒有懂漢語的人?“ 因仁欽懂漢語,便把他帶走了。他們審訊仁欽必須老實交待,我們是什麼人?有沒有帶武器?仁欽告訴他們,我們都是普通民眾,不要說打仗,我們中間還有三位病患,多數是平民。最後,開了證明給我們,然後告訴我們可以回家。當時,大批軍隊進入拉薩,大街小巷搜查武器,軍隊都是一個編制一個編制的,察榮府邸臨時設立司令部分支。而甘丹赤巴可能住在那裡,也被帶了出來。
我們從達孜倉經過藏醫院門口淮備回家時,兩名康巴背著戰鬥中被打死的兩名中共軍人的屍體,後面中共軍人用槍指著那兩名康巴人。 那兩名康巴汗流夾背,口中不停地請求:“行行好,快招架不住了……”,路邊還有像是乞丐的幾具屍體和幾條狗的屍體。 藏醫院附近的拉魯府邸中江拉珠古的僕人好像開槍打死幾名軍人,原因是,一些軍人拿著幾頂軍帽出來,屍體很難運走,只好拿著帽子按編號上報。 我們正要經過時被他們阻止了。 趕快拿出證明書給他們看,一眼都沒瞧,就用漢語下令:“向後一轉!” 於是我們又被帶到玉妥府邸門口,剛到時,來了一新車,二話不說, 我們被推進那輛車去到了羅布林卡。 那天是藏歷2月13日,一架飛機到拉薩上空繞了一圈便飛向山南方向。 後來得知,那架飛機是從當雄機場(拉薩市北部一縣份。譯者註)飛來的,主要任務是追擊逃往澎波地區的藏軍,順道飛到拉薩察看。 當我們抵達羅布林卡時,所有的門全被打開,裡面還有幾頂零散架起的小帳篷。 那是“四水六崗護教軍”和民眾守護尊者達賴喇嘛時的住所,帳篷支架上還掛著經書和兩三個麝香。 我們被帶到噶廈會議廳時,羅布林卡高台上堆滿屍體,有些屍體沒有頭顱,每三,四具屍體上還留著一條哈達。 我身旁的那幾名藏人小聲問:“這是怎麼回事?屍體上還獻著哈達,有些屍體連頭顱也沒有。”平台上,下大概有三百多具屍體,那些屍體全是藏人的屍體,沒有一具是漢人的屍體。 也許那裡很有可能發生一場藏人對抗解放軍的惡戰。
本來藏人準備拿槍與解放軍奮戰,不料對方首先進行猛烈炮轟,迫使藏軍潰散,然後開始全面進攻。 當時,解放軍進攻羅布林卡時,雖然四周圍牆很高,但上面都被打了好多洞,裝備簡陋的藏軍一攻即破,也因此羅布林卡所有大門全被打開。 打破黃宮的圍牆衝了進來。 然後,又把我們帶到目明宮,這座宮殿有三層樓,砲彈擊中宮內的法座,窗簾也被砲彈穿破。 經過宮殿後門石階,看到石階頂端的漢式屋頂也掉了下來。 打開一扇較小的門,我們全部被關在裡面,進去後才發現那裡已經關押了上千人。 裡面人太多,連躺下來的位置都找不到,其中大多數是藏軍。
那天晚上,不但睡不著,而且旁邊的人群中有不少病人,其中有的不停地哎喲! 哎喲地呻吟。 除了病人淒慘的哀嚎聲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看守的解放軍用漢語說:“不要叫了,再叫就開槍。” 被關押的人群當中,名叫丹增曲扎的藏醫醫生也在其中。 拉薩小昭寺附近有一家藏醫院的藥店,店主富人家的那個兒子也在這裡。 因他在我們旁邊,一會兒便小聲問我;“大昭寺情況怎麼樣?” 我小聲回答,大昭寺還好,雖然中了幾炮,還是沒有多大問題。 他還說:“現在要小心喏,全完蛋了,要不就沒人管了。”順便還問我:“你們是哪裡人?” 我回他有關我們被抓的經過。 後來,此人被關進貢布監獄,一直到1962年左右才獲釋。 他家在第三小學附近,後來我們還見了面。
第二天,那裡級別較高的軍官前來查看我們,口袋裡還有昨天發給我們的那種證件。 懂漢語的格桑仁欽被叫去審問了近一個小時。 當時人群中,一名蒙古族格西站出來高喊:“我沒有叛亂… “ 沒料到那位軍官用流利的蒙古語對那名格西講話,看來他可能在蒙古待過。蒙古格西也被帶走。 查看完備後就放我們回家,並對我們說:“路上要小心,遇到軍人要聽ロ令,說不要動,就要原地站立,不能亂動,否則會開槍的。 ” 就這樣,普通人從北門被放走,我們六個人從正門被放出去。我們排隊經過恰果橋附近時,發現水中漂浮兩個女孩的屍體,這些可憐的女孩大概是在跳水時不幸中彈身亡。
沒料到那回家路上,也看到身穿皮祆的安多或康巴人屍體。抵達貢德林府邸時,住在那裡的工作隊負責人王校長(譯音)查問我們 :“你們是干什麼的? 要到哪裡去? ” 我們拿出證件給他看,便放行了,也重複上一個軍官講的路上要小心那些話。看來,我們從羅布林卡離開後,那裡的軍官打了電話給他。
我們從那裡出來後,一路上除了屍體以外,什麼動物也看不到,甚至小鳥也是靜悄悄的。當我們經過拉薩雪石碑外側,進入拉薩市路段與西藏自治區地段時,炮轟拉薩時留下的屍體, 必須運用四輛馬車運走,每輛馬車中大概有十到十二具屍體。工作隊的人員對我們說:“你們不要到市內,到自治區那邊比較好。 ” 工作隊也派了兩人護送我們,當我們到自治區辦公樓前時發現,有些窗戶被炸毀,這大概是藏軍炮弾炸的。
到達自治區所在地再次查看證件後,我們被帶到拉薩察榮司令部,那裡要走地道,經過地道到察榮時又查看證件達十多分鐘,最後被放出來。 帶我們到自治區所在地的工作人員是藏人,從前他們是郵政人員,其中一個人我比較熟。 於是請求二位讓送我們回家,但得到的回答卻是:“我們也有危險,沒辦法護送你們。” 送到公路邊,就對我們說:“從這裡走,我們不送了。”我趕忙豎起大姆指請求他們:“勞駕!請送送我們吧。” 最後還是我們送到自己的家門口。 至於此事,薩希貢桑比我小兩歲,還有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叔叔扎西次仁,姨媽貝瑪央金的女兒等,他們現在都健在,能為此事作證。
7. 1959年戰後的拉薩狀況
問:請老師談談,1959年與共軍對戰後,對拉薩的狀況有何看法和感想。
答:1959年,藏人反抗被中共鎮壓後,學校又開始上課。 學校正式開學後學生也很多,但學生當中除了他們的母親之外,能見到有父親的學生卻寥寥無幾。 同樣,在街上人行中,絕大多數是女人,男人寥若晨星,出家眾是完全消失。 這種異常現像給人的感覺是失落的。
那時候,還在轟轟烈烈地展開著所謂“三反對”“一減輕” 運動,也出了不少積極分子,在三大寺內舉行提出問題然後回答之類活動,在黨的領導下湧現學習熱潮的風貌之外,解決困難、發展經濟等方面無人聞問。 當時,拉薩除了批鬥,再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關於中共政府的宣傳,本人認為最重要的是,尊者達賴喇嘛被劫持到他鄉去了…” 並把劫持的場面用漫畫形式畫在拉薩馬市的一面牆上,其畫面是尊者坐在上方,下面兩個穿袈裟的人手握步槍,試圖讓尊者站立的樣子。這張畫挺有意思,看來拉薩全市都使用這張漫畫宣傳的可能性很大。
關於中共政府的宣傳,本人認為最重要的是,尊者達賴喇嘛被劫持到他鄉去了…” 並把劫持的場面用漫畫形式畫在拉薩馬市的一面牆上,其畫面是尊者坐在上方,下面兩個穿袈裟的人手握步槍,試圖讓尊者站立的樣子。這張畫挺有意思,看來拉薩全市都使用這張漫畫宣傳的可能性很大。
同樣,在策門林寺的門旁又畫了一張乃瓊護法的漫畫,繪這張畫的人是安多著名畫家強巴。本人到那裡時,他正在畫那張圖,畫完後乃瓊護法胸前的大銅鏡圓中心本來有梵文“ཧཱི”字,但那張畫中沒有這個字母,民眾就對強巴說,銅鏡中要寫上“ཧཱི”字。強巴說:“這只是一張圖,不是正式的護法神。 ” 當時,我們幾個人“哈⋯哈⋯” 地笑出聲。那張圖下面還畫著幾個身穿皮袄的藏人,說他們是“四水六崗”的人。
就這樣除了做些宣傳外,截至1960年根本沒有任何發展的跡象。當時的拉薩變得灰濛蒙,空洞稀落的樣子;拉薩擺攤的小生意人也因為無人光臨而失業。政府告訴人們說,你們最好到那欽塵地區可得到工作,如果不能到那裡,就要參加即將開工的拉薩建設工作(那時候所謂的建設是指拉薩市修建公路)。
1960年,我到拉薩時,那裡男女都變得很難分辨,女性穿藏服如同男性提起來再勒帶子,然後戴口罩和頭巾。 從前,拉薩市人們顯得很悠閒自在,現在卻失去了這些,代替的是勿匆忙忙和動盪不安。
當時社會的優點是,展開“三反對”和“二減輕” 運動,使所有規模較大的拉章(喇嘛府邸)賬本都燒盡,民眾對此雀躍不已。 因為,民眾要向貴族繳納各種稅項及新舊債都在那裡面。 一把火燒掉那些賬本,從他們的祖輩一直留下來的苦難,一下地全得到解決。 當時看到民眾歡天喜地,認為這是一大優點。 除此之外,1962年至1963年間民眾充滿恐懼感。 按理說解放了,民眾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因解放藏人的是中共,但藏人還是不滿中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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